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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兰英为《分家》设置唱腔

作者：薛明发布时间：2020年04月13日

锡剧《玉蜻蜓》中《探病》（又名《分家》）一场，相距前场已经七年，此时的申大娘应以青衣应工。她身患重病，不能有大的走动。这一场，唱是表现人物个性的主要手段。唱，又是病人之唱，故而唱腔设计基调比较深沉。王兰英抓住了“病中思夫”、“分家”、“托交玉蜻蜓”三段唱，刻划贵族寡妇的哀怨愤懑。

“病中思夫”共十二句，分两段，前四句，后八句。唱的是锡剧最主要的调子：簧调。“画梁斗阁寂无声，半帘竹影伴病人。可叹我堂堂吏部千金女，只落得含冤衔恨苦一身。”第一句唱的是女簧调开篇，但走的是低八度，表现病态，也描绘寡妇的孤寂。第二句没有再唱开篇，因为开篇的第二句太拖沓。申大娘虽然孤寂，却是个女强人，所以接中级簧调。第三句“千金女”翻了一个高音，表现她虽缠重病，没有忘记自己七年来积压在心头的委屈，好像仰天长叹一声：老天，你给我安排的命运太不公正了。病中用力太猛，接着第四句又恢复低沉的唱腔，落调。好像重病人高呼了一声，必须喘息一下。后八句：“官人啊，你既然狠心撇我七年整，又何必常与为妻聚梦境。你既与为妻聚梦境，又为何话无半句就动身。你来无踪跡去无影，我魂牵梦萦病更深。只怕你回心转意归来时，只见灵台不见人。”第一句“官人啊”是思夫的点题，王兰英又翻了高音。因为前段落句用的低音，后八句的起头用高腔，可以使唱腔高低起伏，相互呼应、补充。不然，容易基调低沉，变成一低到底。第二句起，便转中级簧调清板。在板式用腔安排上，王兰英动足了脑筋，注意上、下句腔与板的变化，杜绝重复，唱得干净利落，表现了申大娘精明好强的性格。第七句“归来时”三字转散板，拖腔中，王兰英有感而发，自然地流露出哭泣之声，表现申大娘为自己的命运、深切的哀怨长叹。最后一句，又用低音落调，恢复人物的病态。

这段唱吸收了张秀英、陈媛媛唱的簧调长处，王兰英又根据此时此地人物心态，进行腔调的创造，深沉地唱出了病中的贵族寡妇的思夫之情。

“分家”一段唱了三十句。背景是七房八房来夺九房的家产，盼望九房的当家人申大娘快死。申大娘重病缠身，不畏强暴，决定先把家产分掉，打破申七房、申八房侵吞产业的美梦。这是一种斗争手段，事件本身就刻画了人物的精明能干。分给父亲，表现她的孝顺；分给王定、芳兰、素琴和众仆妇，又表现她体恤和同情仆人，描绘了她的贤惠、善良；用财物设置义庄，表现她对穷苦百姓的关心。最后留给丈夫一半家产，让他续弦再成家。这对申大娘的赞美是充分的。

三十句分成六节。第一节六句，第一句“恼恨人强命不强”，王兰英前四字唱大陆导板，高亢之音，表达了极度的愤懑。后三字转入低音，既恢复了病态，又似在思考怎么办。她决定叫自己的父亲来，取过文房四宝，写下遗书，命智贞执笔，将家产分成十份。因太愤怒了，散板唱了四句，第五第六句转大陆调。

第二、三、四节，每节四句，唱了四段大陆中级板。但每一段的起落调都是不一样的。根据情绪和内容，各自有重点强调的唱句。第二节唱分一份家产给老父，唱的重点是“作羹汤”，将“作羹”连起来，拖在“羹”字上，新颖别致，好听。第三节唱分一份家产给老仆王定，突出他“抱主坐牢”的特殊主仆关系。第四节分给婢女芳兰、素琴，叮咛她们要寻觅贤郎，重点抒发自己“百日夫妻就散场”的怨恨。

<span><font><b>第五节六句，将十份家产中的四、五两份并在一节里唱。第四份分给众仆妇，清板“这份要给现银两，其中有客地之人要回乡”唱得干脆、明朗，用声音刻划了深明大义的女当家形象，表现她办事的干脆。

第六节六句，是“分家”唱段的重点，留下五份家产，给她心爱的丈夫。王兰英用慢大陆抒发爱夫之情。从第三句“万一我夫转门墙”起，怨妇的血泪已渗透在唱腔的旋律里，真是“字字血，声声泪”，感人至深。但哭泣声中仍然要表现申大娘的刚强，不是弱妇之泣。

“托交玉蜻蜓”是“分家”这场戏申大娘用唱来刻画人物的重要唱段，共二十句，分两节。前一节四句，后一节十六句。用的是反弓簧调。这是锡剧旦角女扮男装时唱的调子，王兰英采用它来刻划申大娘的成熟。爱火已把她烧成灰，最后的炽热感情，似迴光返照，似晚霞蒸腾。但它不似一般女扮男装唱的反弓簧调那样潇洒飘逸，而是深情苍凉。

前四句是交代，拜托智贞把玉蜻蜓转交给她的丈夫。

后十六句，才是正面抒发。第一句“汉玉蜻蜓有一双”，就唱了一句反弓长三调，情真意切，唱得婉转庄重。一路清板，上句、下句分明，唱得干净好听。大段清板，是对锡剧演员唱功功力的考验。既不慌板走调，又不一成不变，才是好演员。王兰英唱到第十一句：“漂流在外终非计”，前四句翻了一个高腔，借鉴越剧徐玉兰在“宝玉哭灵”里的唱，创造了一处新腔，刻画了申大娘重病时对离家丈夫的深切关怀。照理第十二句可以落调，但王兰英继续掼清板，唱完十六句。这对许多靠作曲才能开口唱的中青年演员来说，很少有人能做到的。十六句成为一个整体，一气呵成，紧扣人物感情，唱腔随内容和感情时缓时急、时高时低、快而不乱、慢而不拖，唱得干净好听。

王兰英用声音，用唱腔，刻画了申大娘的人物个性和她的内心世界。这些优美的唱腔，是在与作曲叶传卿等老师的帮助下合作完成的。

这里还要说几句。这样的唱腔设置，专靠作曲才能开口演唱的演员是无法做到的。为什么中年以后的锡剧演员，很难再出现新的演唱流派，在锡剧王兰英等名旦为塑造人物设置唱腔的艰苦劳动中，不难找到答案。

现在，大多数的中青年演员，唱新创作的戏，都是作曲家写的谱子。要说派，是“作曲家”的“派”。锡剧的作曲家有几位，锡剧的“派”，也就是几“派”。

唱“老戏”，唱像老师腔的演员，也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