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记忆
《挺秀幽芳一枝兰——王兰英艺术生涯》读后
近日在朋友处借阅了“挺秀幽芳一枝兰——王兰英的艺术生涯”，书的扉页是王兰英老师在锡剧《双推磨》中饰演苏小娥的剧照：双手端着豆浆碗，一身江南水乡农家妇女着装。此时我耳畔仿佛响起了
“忙了半夜（你）多辛苦，
吃碗豆浆也该应。
你我都是苦根生，
受苦的人儿心连心。”
优美动人的歌声。我已记不清看过几遍“王，费”版舞台演出的《双推磨》，上世纪50年代在常州，60年代在上海，80年代在苏州，反正有演必看。我还保存了两位艺术家1954年演出《双推磨》的实况录音，购买了两位艺术家舞台联袂演出《双推磨》的VCD碟片、及王兰英和蒋昌涌演唱的《双推磨》CD片。有人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重复搜集这些资料，我只能对他说：“君不知个中滋味！”
“在离戚墅堰七里路的地方，有个小村庄，名叫湖头村，我们要说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湖头村属武进县的遥观乡，它东邻塘桥镇，西靠汤家塘，------北边就是戚墅堰。”刚阅完这几句，想起1979年夏季的一天，我出差到当时的武进县遥观乡电镀厂，在塘桥镇上我看到一座小石塔，接待我的师傅告诉我小石塔还有一段故事（略），所以塘桥镇又叫白塔塘桥。当我问这位师傅：“唱双推磨的王兰英知道吗，她是遥观人啊！”师傅告诉我遥观塘桥上至八十老人下到只要会讲话的孩子，没有不知道王兰英的，她为遥观人争了光，是遥观的骄傲，师傅热情地问我要不要到湖头村去看看，他认识去的路，终因时间关系未能成行，至今想来仍觉遗憾。随着故事的进展，当看到王兰英为躲避地痞流氓等对她的迫害，东躲西藏甚至无处安身，电影《舞台姐妹》竺春花被绑示众的镜头不时在我脑海闪现，被绑之人不是竺春花而是王兰英，仿佛她被绑在塘桥镇上的石塔上了！旧社会学艺难，学艺苦，女孩子学艺更难更苦。
书中对王兰英老师在艺术造诣、亲情、友情等各方面均作了既真实又客观的描述。著名锡剧表演艺术家吴雅童、沈素珍夫妇是王兰英几十年的挚友，谈到当年在上海“小世界”同台演出《梁山伯与祝英台》，解放后一同赴京合作《打面缸》，心情总很激动，吴雅童老师不善辞，只要讲到王兰英三字，总是一句话：“这个人没得话讲！”（大姆指一伸）沈素珍老师讲，当时她（王兰英）已经在上海唱红了，特别是在杨树浦一带，非常有名气，她总是那样好学，其实她嗓子比我好，身段也很美，那时唱幕表戏就看边肚皮里的“货”，她肚皮里的“货”就很多，能翻很多韵脚。见面后总是称我“素珍阿姐”，时至今日从不直呼我名，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在一次交流演出中，她看了杨企雯的戏，直夸“企雯姐”唱得真好，那时她演的《双推磨》已经唱红大江南北，是省团的名演员了，仍是那样的谦虚。
上世纪50至60年代，在常州地区有这样一个传说：王兰英在常州有500多个结拜姐妹，只要王兰英到常州演出，这些结拜姐妹就去捧场。对于这一传说我至今未向王兰英老师证实其真伪，我想也没有必要去辨别它的真伪。首先，王兰英老师为人非常直率而又谦逊，不善于社交，哗众取宠之事她决不会去搞，也不可能去找这500多人结拜，那要化掉多少时间啊！其次，早在40年代她即以“江南梅兰芳”誉满江南地区，如今一曲《双推磨》又享誉华东，还挺进北京 ，更无必要去利用那“结拜姐妹”来提高自己的声誉了。至于传说的由来也无需去考证，但有一点是无用置疑的：那就是王兰英的艺术魅力征服了广大观众，是家乡（常州地区）人民喜爱她而编织出来的美好故事。
1961年江苏省锡剧团赴沪演出，打炮戏是锡剧传统戏《玉蜻蜓》，王兰英饰演张雅云（申大娘）、沈佩华饰演王志贞、何枫（B角杨继忠）饰演申贵升、蒋昌涌饰演徐元宰，真正的强强联手，各显神通，一票难求呵，我有幸看了二场，那时的票价是每张1元2角（前座），我的月工资才40元钱，够奢侈的了。当时上海的文汇报和解放日报好评如潮，观众也大呼过瘾。其中《搜庵、探病得子、请灵团圆》三场是张雅云的重头戏，书中阐述得很详尽，我不是专业戏剧评论者，不赘述了，但王兰英老师优美的歌声、轻盈飘逸的台步、恰如其分的形体表演、端庄稳重的扮相在我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40年过去了仍不忘怀。《搜庵》一场，当使女芳兰拿来一本化缘簿对申大娘说：“娘娘，大爷找到了！”申大娘先是一怔，两眼骨碌一转，喜阅之情涌上心头，但瞬间即逝，手捧化缘簿，随着一声：“申贵升捐银三百两！”只见化缘簿从王兰英老师手中腾空而飞，在空中转攸后落下舞台，绝了！观众掌声雷动。第二天观看时，我特地留意这一细节，一直未能领悟，她的手腕功何以这等高超？！阅读“挺秀幽芳一枝兰——王兰英的艺术生涯”我懂了，是王兰英老师勤学苦练，博取众长之果。“文革”后省锡复演《玉蜻蜓》，前半场申大娘一角改由青年演员饰演，我坐在苏州人民剧场，等待着“化缘簿”腾飞，留给我的只能是“遗憾”两字！此等绝技再也没有机会欣赏到了。
70年代，江苏省锡剧团在苏州开明戏院公演《嫦娥奔月》，由青年演员薛燕和廉任军分别扮演嫦娥和后羿。开明戏院门口的演出海报和演员剧照均没有显示王兰英老师将出场的信息，观众手中说明书也没有她扮演哪个角色的文字记载，但观众从开明戏院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王兰英老师今天肯定出演。戏一幕幕演下去，该出场的角色也差不多都出场了，正当观众纳闷之时，在两位仙女引领下，王兰英老师饰演的西王母出场了，打光灯铮亮的光炷射向舞台左侧，观众们异口同声地喊：“王------兰------英！”八百双眼睛齐刷刷注视着当年的“嫦娥”，乐队奏起了《大陆调》的过门，场内顿时寂静无声，“射阳之箭何处寻，主服灵丹奔太阴。为求万民除劫难，天上人间永离分。”一曲歌罢，掌声雷动，并有人喊起了：再来一个！此情此景难以再现！
我在收听电台广播时，录下了一些50年代王兰英老师的唱段，因反复聆听有些已损坏，（当时尚不能刻制CD碟片）现把《显应桥》和《嫦娥奔月》的唱词摘录下来，奉献给广大锡剧爱好者。
（一）《显应桥·骂庙》
（秦氏唱）[大陆调快拉慢唱]
狱中见了我夫君，
心如刀绞痛万分。
两腿沉重步难移，
一路行来夜已深。
抬头只见水仙庙，
（夹白）水仙庙，嘿！
不由我顿时怒气生。
（唱）[大陆调中板]
那天浩明去出首，
我曾求签问灵神，
一档“上上”付与我，
因此才放浩明行，
想不到如今浩明遭横祸，
分明是灵神神不灵。
我站在庙前高声骂：
你没灵验骗什么人？
在你庙中烧香求雨三天整，
未见半点雨珠淋；
在你庙中问吉凶，
以凶报吉乱下令。
[转大陆调拖腔]
我定要进庙去问根底------，
（夹白）喔，知道我要来问你，
（唱）你把庙门紧关闭。
（白）水仙老爷，你出来讲句公道话吧！
（唱）[大陆调二八板]
黑漆衙门朝南开，
与民办事该不该？
是不是衙门为了乡绅盖，
是不是百姓应该活受罪？
我家浩明平日为人心不亏，
为什么他要受苦灾？
丧尽良心的恶绅们，
为什么倒安乐逍遥好自在？
办事不公的赃官们，
为什么受尽荣华享富贵？
（白）神呀，你怎么不出来呀？
（唱）[玲玲调慢板]
莫不是我刚才将你怪，
因此生气不理睬？
莫不是我在阳间你在阴，
因此你才不问讯？
[簧调散板]
看来是阳间难洗浩明冤，
我不免阴曹去把冤情鸣。
（二）锡剧《嫦娥奔月》，后羿从西王母那里取来灵丹，斋戒沐浴，准备吞服灵丹到月亮中取射妖日的神箭，即将要分别前嫦娥与后羿有一段对唱和嫦娥的独唱，
（嫦娥唱）[开篇、簧调慢板]
大王临行露真情，
叫我辛酸两泪流，
只说姻缘本天定，
谁知便要两离分。
想世上没有嫦娥不要紧，
万民无主怎能行，
为了众人和父亲，
我定要舍身入太阴。
大王啊！
多蒙你相爱纳为后，
叹我无福难亲近，
还望大王多珍重，
（后羿唱）
心如盘石也伤心，
咬紧牙关别离吧，
但愿你美丽长在永青春。
（嫦娥唱）[迷魂调]
今夜月色分外明，
回忆往事如梦境，
那日水边遇河伯，
多蒙相求结成亲，
又谁知好事遭不幸，
[转玲玲调]
成礼之日浩劫临，
我心中只把河伯恨，
折散（我）夫妻两离分，
如今王大欲舍身，
嫦娥岂无捐躯心。
怎奈是灵丹武士看守紧，
后宫森严禁人行，
（白）玉免啊玉免，
你不要来与我纠缠，
快去睡吧！
（唱）（你）善解人意性聪敏，
难道（你）已猜透我的心，
若能助我把灵丹盗，
这才是绝处又逢生。
2005年1 月15日，（农历12月初六）是王兰英老师79岁生日，祝愿您生日快乐、健康长寿！